2007-04-13 15:29 【大 中 小】【打印】【我要糾錯】
100年前,一個年輕的英國園藝學(xué)者威爾遜(E.H.Wilson)踏上了中國的土地,開始了他為西方收集、引種花卉植物的長期而影響深遠的工作。置身于“花的王國”中,他被深深地感動和陶醉。后來隨著他對中國花卉了解的增多,他認識到中國花卉對世界各國的園林產(chǎn)生了舉足輕重的影響。1913年,他寫下了《一個博物學(xué)家在華西》這一有影響的著作。此書在1929年重版時易名為《中國——園林之母》(China Mother of Gardens)半個多世紀以來,“中國——園林之母”這個提法,已為眾多的植物學(xué)者和園藝學(xué)家所接受。在國內(nèi),盡管不少人對這種說法耳熟能詳,但對其內(nèi)涵卻了解有限,筆者就此作一簡單的闡述。
一、中國東部花園對西方的貢獻
中華民族自古愛花,在2500多年前,花就在我國人民美化生活,表達情感方面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对娊(jīng)》中有關(guān)桃花、芍藥和萱草的詩歌就很好地表明了漫長的歷史進程中,我們的祖先培育了許多舉世聞名的絢麗花卉。不僅如此,中國的花卉很早就曾通過絲綢之路傳入西方,如原產(chǎn)我國的桃花以及培萱草(Hemerocallis fulva),約在2000年前就傳入歐洲。
進入近代后,西方英、法各國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進步,園林藝術(shù)的發(fā)展迅速,對海外的奇花異草有更多的需求。當(dāng)時來華的西方商人等很快對我國眾多異乎尋常的漂亮花卉的產(chǎn)生了強烈興趣,千方百計設(shè)法引進我國花卉的種苗。
鴉片戰(zhàn)爭前,西方人與我國進行貿(mào)易的主要地點——廣州,是一個花卉園藝非常發(fā)達的城市。這里氣候溫暖濕潤,花木種類十分繁多,素有“花城”之譽。當(dāng)時廣州東南郊有一大型園林區(qū)──花埭(或稱花地),是一處非常著名的花卉種苗和盆景交易的中心。它是早期西方商船主購置我國花卉的重要場所。
另一方面,在北京活動的西方傳教士,特別是有一定植物學(xué)基礎(chǔ)、在中國御花園效力的法國人湯執(zhí)中(P. D‘Incarville)等,也積極通過內(nèi)陸商路向歐洲的彼得堡、巴黎和倫敦的植物園傳送一些見于北京園林的花木種苗。其中湯執(zhí)中送出的植物包括荷包牡丹(Dicentra spectabilis)、蘇鐵(Cycas revoluta)、角蒿(Incarvilea sinensis)、翠菊(Calllistephus chinensis)和白菜(Brassica chinensis)以及紫堇屬的一些植物。此外,還有北京很常見的綠化樹種側(cè)柏(也叫扁柏 Platycladus orientalis)、槐樹(Sophora japonica)、臭椿(Ailantus altissima)、欒樹(Koelreuteria paniculata )、皂莢(Gleditsia sinensis),以及大棗(Ziziphus jujuba)、枸杞(Lycium chinense)和染料植物蓼藍(Polygonum tinctorium)等等。有關(guān)記載表明,在18世紀下半葉的時候,西方通過各種途徑從我國輸入的花卉和觀賞樹木包括已經(jīng)不少,包括石竹、薔薇、月季、茶花、菊花、牡丹、芍藥、迎春、 蘇鐵、銀杏、荷包牡丹、角蒿、翠菊、側(cè)柏、槐樹、臭椿、欒樹、皂莢和各種竹子等。其中荷包牡丹、翠菊、角蒿是后來非常普遍栽培的花卉植物,被冠以頗為動聽的名稱,如荷包牡丹被西方人成為閃耀紅心(Showy leedingheart),頗富爛漫色彩。翠菊是我國特產(chǎn)的美麗花卉,在西方很受歡迎,被西方人稱為“中國紫菀”。一些樹木也體現(xiàn)類似的情況,如臭椿也是歐洲普遍栽培的綠化植物,被稱為天堂樹(the Tree of Heaven)。欒樹在西方被稱為金雨樹(the Golden Rain Tree)。進入19世紀后,英國丘園派出的科爾,英國東印度公司的驗茶員雷維斯等又從我國的廣東沿海等地收集了大量的棣棠、梔子、忍冬、薔薇、杜鵑、紫藤和藏報春等的種苗送回英國。
在西方早期在中國引種的花卉中,菊花和月季無疑是最為引人注目的。菊花在我國有悠久的栽培歷史和大量的品種。這種美麗的鮮花很快引起歐洲商人的注意。
大約在1688年,有“海上車道夫”之稱的荷蘭人,引進了6個漂亮的菊花品種,花的顏色分別為淡紅、白色、紫色、淡黃、粉紅和紫紅。1751年,瑞典著名博物學(xué)家林奈的學(xué)生奧斯貝克從澳門帶回一種野菊花到歐洲。1789年,英國當(dāng)時的皇家學(xué)會主席班克斯又重新引進中國的菊花,據(jù)說其后英國栽培的菊花主要由此種培育而來。后來,在1798年到1808年間又有八個新的品種被直接引到英國。
1804年,英國一些精干的園林藝術(shù)家成立了“倫敦園藝學(xué)會”(1860年改名為“皇家園藝學(xué)會”)。這個學(xué)會的成立對西方世界尤其是英國在華收集觀賞植物起了很大的促進作用。一個英國學(xué)者曾經(jīng)寫道:中國花卉“與我們自己的完全不同,不僅僅體現(xiàn)在植物的類別,而且還體現(xiàn)在其被使用的方式和安排它們時顯露的美學(xué)價值。……甚至在遠東被用于園林和植物中的象征手法也提供了思想的源泉。到18世紀末的時候,中國的東西成了一時的流行時尚!闭驗槿绱耍@個學(xué)會從成立開始,就想方設(shè)法大量引種中國花卉。其中也包括菊花。
菊花受到西方人重視的一個重要原因是,菊花盛開于秋天花很少的時候,而且花期長。作為一種時令花卉,其觀賞價值是十分突出。當(dāng)時園藝學(xué)會的秘書薩本就指出了這一點,同時認為園藝學(xué)會的植物園里雖已栽有12個菊花品種,但根據(jù)有關(guān)資料,但中國還擁有大量的菊花品種,非常必要作進一步的收集。
園藝學(xué)會先后于1821年和1823年派出鮑茲和帕克斯到我國引進菊花新品種和其它一些花卉。他們送回去30個菊花新品種和大量其它觀賞植物。加上在廣州的雷維斯等人的不斷引進,從1821至1826年,薩本描述了不下68個菊花品種。稍后廣東沿海較好的菊花品種幾乎全被引進英國。
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后的1843年,園藝學(xué)會派出的福瓊到我國當(dāng)時開放的南方口岸城市收集園林植物。他被西方認為是“在中國植物收集史上無可爭議的開了新紀元”的人。先后四次來華,給西方引去了包括牡丹、芍藥、山茶、銀蓮花、杜鵑、薔薇、忍冬、鐵線蓮等190個種和變種園林植物和經(jīng)濟植物,其中有120種是西方前所未有的。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他從舟山引進的一個菊種——“舟山雛菊”。這種菊花是1846年由福瓊送回英國的,在那以后的20年中,經(jīng)西方園藝學(xué)家之手,這種小花培育出各類普遍栽培的焰火品系。福瓊引進“舟山雛菊”被認為在菊花育種史上開了新紀元。
因為重視的緣故,西方在菊花的育種方面進展神速,而且成就很大,到1852年,與我國相比已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之勢。如今不但是栽培最普遍的花卉之一,而且也是深受世界各國人民喜愛的四大切花種類之一。也是商業(yè)價值最高的花卉之一,難怪有人認為菊花肯定是西方從遠東引進的最重要的園林植物。
西方從我國引進的重要園林花卉很多,早期堪與菊花交相輝映的是月季。月季在西方的園林和家庭裝飾中所起的作用與菊花相比毫不遜色。 月季也是我國非常古老的一種觀賞花卉,在南方四季都開花,花期很長。因此叫月季,俗稱月月紅。月季是近代西方從我國引種的重要花卉,在當(dāng)今西方園藝界的重要性堪稱舉足輕重,它在西方被譽為“花中皇后”,栽培的品種據(jù)說達20000多個。這似乎是西方人對薔薇屬植物情有獨鐘的結(jié)果。根據(jù)美國植物學(xué)家里德(H.S.Reed)的說法,西方栽培的月季和薔薇屬植物主要來源于中國的三個種。第一種是月季(Rosa chinensis)。它于17世紀被英國東印度公司的職員引進印度,1781年再經(jīng)印度被引到荷蘭,因此曾被誤認為原產(chǎn)印度。1789年,英國的班克斯把月季帶回英國栽培;差不多與此同時,它也被引到奧地利的維也納植物園栽培。另一個種是多花薔薇(或稱野薔薇R. multiflora)。這個種的標本在1793年的時候曾由英國來華使團的一個隨員采得。1804年它的一個變種被引進到英國。還有第三個種便是芳香月季(R. odorata),1808年被引入英國;谶@三個種的定向雜交和培育,西方得到眾多千姿百態(tài)的月季和玫瑰。
當(dāng)然,由于我國是薔薇屬植物現(xiàn)代分布的中心,西方人從我國引入的與月季同屬的薔薇屬植物遠不止這三個種。1792年,英國使團的隨員曾在我國采得碩苞薔薇(R. bracteata)帶回英國。1807年,又有木香花(R. Bankisiae)被引到英國。1823年,英國園藝學(xué)會派來的采集者又從我國引進過一些玫瑰的新品種。其后由同一機構(gòu)派來我國采集園藝植物的福瓊又在廈門和上海采集得不少薔薇屬植物種苗送回,其中包括他從寧波收集到一種當(dāng)?shù)厝私小拔迳N薇”的品種。此后,英國和其他歐洲國家繼續(xù)源源不斷地從我國引種薔薇屬觀賞植物。
這一時期引入西方的花木還有許多被廣泛栽培,科爾從我國南方引入的卷丹便是其中之一。卷丹是我國各地常見的一種球莖花卉,在我國有很長的栽培歷史。它那翻卷成球形的橙紅色花瓣,上面點綴著紫黑色的斑點,與纖長舒展的花須相匹錯落有致,顯得特別婀娜多姿。由科爾引回去后,在歐洲園林很快風(fēng)行。于它形態(tài)上的上述特點,這種花被西方人稱為“虎百合”(Tiger lily),后來成為世界上栽培最普遍的百合種類之一。由雷維斯、鮑茲出大力引回的大量藏報春(P. sinensis),后來在英國也被普遍栽種。
另外,法國傳教士送回的臭椿種子,被培育出大量的樹苗,為英法都市廣泛用作行道樹。19世紀中葉福瓊從我國舟山引進的棕櫚(Trachycarpus fortunei),現(xiàn)在西方栽培非常普遍;由他引進西方的榆葉梅和錦帶花在西方也有不少栽培。此外,原產(chǎn)我國南方的木香花的一些變種則在地中海沿岸園林中非常普遍栽培。因為中國有如此豐富的花卉資源,因此福瓊認為“我們不得不承認中國的的確確是‘中央花國’!
二、威爾遜打開西部花園
19世紀下半葉法國傳教士譚微道和英國海關(guān)人員韓爾禮在我國西南四川山區(qū)和湖北宜昌附近的收集,使西方人認識到湖北西部和四川東部以及西北等地高山峽谷中還蘊藏著大量奇麗的花木資源。當(dāng)時哈佛大學(xué)的植物學(xué)家沙堅德教授認為:“很明顯,世界上沒有哪部分向中國西部那樣,能有那么多的適合于溫帶氣候的城市公園和花園的新植物”。于是在1897年的時候,他建議英國著名的維徹公司派人到那些地方收集新植物的種苗,1899年,英國年輕的園藝學(xué)者威爾遜由維徹花木公司派出來到中國。由于他在那一地區(qū)的成功收集,因此他被稱為“打開西部花園的人”。
如果把威爾遜的工作作為西方在華引種工作整體的一個階段加以考察的話,我們很容易發(fā)現(xiàn),與前一個階段的福瓊等人主要從我國引進原有的栽培花卉不同,這一階段西方人以引種我國的野生花卉為主,因而其數(shù)量更大。許多花卉甚至更有魅力,象珙桐和香果樹不但是我國特有的古老樹種,而且也被一些西方學(xué)者認為是北半球最漂亮的觀賞樹木。因此它帶有開發(fā)和馴化的特征;地點也由我國的東部進入到我國的中西部。
威爾遜頭兩次來華,都是由維徹公司雇用,時間分別是1899至1902年和1903至1905年,而且各負有引進珙桐和綠絨蒿的明確使命。
比較我國眾多的觀賞植物而言,珙桐頗有點“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的意味。這種花苞片成對象鴿子展翅的漂亮觀賞樹木標本,首先由法國傳教士譚微道在我國的川西寶興采得。它不但有很高的觀賞價值,而且還是我國特有的古老樹種。法國植物學(xué)家還特地在其編寫的有關(guān)這種植物的著作中配上了一幅漂亮的彩圖。因為花苞片的形狀,珙桐被美稱為“鴿子樹”(dove tree)或“手帕樹”?赡苁沁@種樹的描述和他那幅漂亮的插圖引起了商人的注意,維徹公司才產(chǎn)生了引種的念頭。
1899年,威爾遜來華收集這種樹苗。在當(dāng)?shù)叵驅(qū)У膸椭拢p而易舉地在鄂西山區(qū)找到這種他認為是北溫帶“最有趣和最漂亮的木本植物”,收集到大量的種子和插苗。成功地引到英國和其它西方國家栽培,F(xiàn)在,不少珙桐已長成高達五六丈甚至更高的參天大樹。這種漂亮的鴿子樹現(xiàn)在不但為歐美普遍栽培,而且成為世界著名的觀賞樹木。
威爾遜第一次來華除成功地引進珙桐外,還引去了大量的其它觀賞植物。他當(dāng)時去的鄂北和川東等地是我國的槭樹屬等木本植物的中心,所以他的引種包括不少很有觀賞價值的木本植物,如嬌艷動人的山玉蘭(Magnolia delavayi),既有花葉可觀,又有美果可餐的獼猴桃(Actinidia chinensis),還有紅果樹(Stranvaesia davidiana)、血皮槭(Acer griseum)、青榨槭(A. davidii)、枇杷葉莢蒾(Viburnum rhytidophyllum)及巴山泠杉(Abies fargesii)和繡球藤(Clematis montana),以及偏翅唐松草等等;另外還有一些由譚微道、法蓋斯和韓爾禮早年發(fā)現(xiàn)的著名觀賞杜鵑種類,包括花淡紅而大、芬芳宜人的喇叭杜鵑(Rhododedren disclor)和粉紅杜鵑(Rh. Fargesii)等等。
威爾遜第二次來華引進的綠絨蒿,是一類生長在高山地帶的罌粟科漂亮花卉,除了云南、西藏和青海的部分地區(qū)人民較熟悉它之外,生活在我國內(nèi)地的人知道它的也不多。19世紀末大約是英國動物采集者普拉特曾到過川西的康定一帶見到過;厝ズ,他對這種植物之美所作的描繪引起了人們的重視?赡苁沁@個原因,激起西方人想要引種這種漂亮的花卉的愿望。1903年,威爾遜再次受雇同一公司來華引種這個美麗的花卉。此次威爾遜所去的地點主要在四川西部等地。成功地從川西北,將開艷麗黃花的全緣綠絨蒿(Meconopsis integrifolia)和豐采迥異的紅花綠絨蒿(M. punicea)引進了西方,但后來這兩種花并未像珙桐那樣揚名四海。
在為維徹公司進行兩次引種之后,威爾遜又于1907—1908年和1910—1911年及1918年三次來華為美國哈佛大學(xué)的阿諾德樹木園引種木本植物和花卉。頭兩次他去的地方還是湖北和四川,引進大量的木本觀賞植物。其中包括現(xiàn)在在西方頗受歡迎,被認為是最有價值的引進之一的川滇木蘭。主要分布于我國的古老孑遺樹種連香樹,特有樹種杜仲,我國北方比較常見的園林樹種云杉;頗具觀賞價值的忍冬、四照花、繡線菊、圓葉杜鵑、卵果薔薇,以及大葉柳等12種柳樹。后一次去的是臺灣,并且到玉山采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引進我國特有樹種,也是著名觀賞樹臺灣杉。
特別值得指出的是威爾遜所到的川西大渡河和岷江流域,正處我國百合科植物分布的中心,所以對百合的引種是他引種的特色之一。威爾遜送回的百合包括瀘定百合、岷江百合(亦稱王百合)、以及川百合和它的一個變種威氏百合。還有從臺灣引種的臺灣百合和藥百合。其中岷江百合引到西方后,非常受歡迎,被認為是他最成功的引進之一。此外,他引入阿諾德樹木園栽培的黃花杓蘭,后來也深受西方人的歡迎。曾到我國收集植物的法月稱之為“高傲的馬格麗特(Pride Margaret)”
威爾遜引進了1000多種植物到西方栽培,比其他任何西方人都多,經(jīng)他引種的杜鵑就有約60種,不少植物在西方廣為栽培。
正是由于自己的采集經(jīng)歷,和切身體會到世界園林藝術(shù)深深地受惠于中國原產(chǎn)的花卉,因此威爾遜恰當(dāng)?shù)胤Q中國為“園林之母”。如果說早期的傳教士和商人,以及英國倫敦園藝學(xué)會的收集者從中國園林薈萃和精華所在的華東南以及北京得到了眾多花卉,從而使福瓊得出中國是“中央花國”的結(jié)論,已經(jīng)為“中國──園林之母”這個論斷打下了基礎(chǔ)的話,則打開中國“西部花園”之門的威爾遜則是通過對以往成果進行歸納,并通過提供大量新資料,從而水到渠成地提出這一論斷的睿智博物學(xué)家。
對于我國園林植物在國外的重要性,威爾遜有非常精辟的論述。他指出∶“對中國植物的巨大興趣及其價值的認可,繁多的種類固然是一個方面,然而人們更注重其大量觀賞性和適應(yīng)性都很強的那些植物。正是這些植物在裝點和美化著世界溫帶地區(qū)的公園和庭園。我在華的工作,一直是通過各種方法發(fā)現(xiàn)和引進各種各樣的新植物到歐洲、北美和其它地方。但在我進行這種工作以前,中國植物的價值已眾所周知并享有盛譽。下列事實突出表明這一點∶‘在整個北半球的溫帶地區(qū)的任何地方,沒有哪個園林不栽培數(shù)種源于中國的植物’。我們的芳香月季、多花薔薇,各種菊花、杜鵑、茶花、溫室報春、牡丹、芍藥、園林鐵線蓮及由這些植物培育而來的眾多品種,它們的野生種在華中和華西仍可以找到。當(dāng)然,我們還可舉出許多美麗的花有同樣的情況。中國還是柑桔、檸檬、枸櫞、桃、杏,及所謂‘歐洲核桃’的故鄉(xiāng)! “園藝界深深地受益于東亞,這種受益將隨著時間的遷移而增長!彼說:“許多原先稱為印度和毛利斯(Mollis)的杜鵑及其它許多美麗的鮮花,其實原產(chǎn)于中國。誠然,我們已改良和發(fā)展了大部分引進的植物,以致難以識別它們的本來面目。中國現(xiàn)在需要從我們那里尋求新培育出來的類型和品種;但倘若沒有早先從華來的舶來品,我們的園林和相關(guān)的花卉資源今天將會是何等可憐!”他的這種觀點后來一直被許多熟悉園林花卉的專家所認同。
三、西方人在“花卉王國”的活動
19世紀末,法國植物學(xué)家發(fā)表了大量由傳教士從云南大理洱海周圍采集的植物,包括他們從那里引進的許多著名花卉,如后來在西方普遍栽培的云南桂花、異色溲疏、大理角蒿;以及其它漂亮的杜鵑等。揭示了云南植物資源的豐富和杜鵑花種類的繁多。這使精明的英國人迅速地意識到,中國云南的西北部是花卉匯萃的天堂。特別是他們著迷的杜鵑花簡直出奇的多。云南確實是花卉的王國,而她的西北部和毗鄰的川西和藏東正是我國杜鵑花屬分布的中心。全世界有杜鵑屬植物約800種,我國有650種。大部分分布在這一地區(qū)。因此,英國商人馬上派出福雷斯特、瓦德到那里收集。據(jù)一位曾在我國進行花卉引種的英國人估計,那些年西方在我國云南引種的花卉,比在我國其它部分的總和還多。
大約在1808年,我國的一種杜鵑就曾被引到英國,可能就是我國早就栽培的映山紅,其后的數(shù)十年中,又有一些種類的杜鵑,包括重瓣的品種引進英國。1859年,福瓊從我國的浙江山區(qū)送回過云錦杜鵑。這種杜鵑花又叫天目杜鵑,是一種很美麗的花卉。開花時,其花冠外淡紅內(nèi)黃綠,十朵左右的花簇生枝頭,艷麗有如云錦,并伴有淡淡的清香。云錦杜鵑后來在杜鵑花的雜交育種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被西方園藝學(xué)家認為“已證明對杜鵑栽培者具有難以估量的價值”。上面說到,威爾遜曾將60種杜鵑引回英美等國。 隨著優(yōu)良杜鵑花輸入的增多,英國公眾對杜鵑花的愛好日益增長。愛丁堡植物園的福雷斯特就是在這樣一種環(huán)境背景之下受雇被派到中國收集杜鵑花。而且他的雇主還和他商定,每引進一個新種杜鵑花(需經(jīng)愛丁堡植物園的包爾弗教授鑒定),就給予他一定數(shù)額的獎金。
從1904年開始,福雷斯特在我國的西南設(shè)點進行了長達28年的收集,主要是在云南麗江等地雇人采集,重點在滇西北,兼及川西和藏東。這一帶正是世界杜鵑花屬植物現(xiàn)代分布和分化的中心,這個英國人從那里弄走了不下200種的杜鵑花,著稱的如朱紅大杜鵑、腋花杜鵑、似血杜鵑、綿毛杜鵑、灰背杜鵑等等。福雷斯特這段時間以杜鵑花為中心的園藝植物的引進顯然極為成功。由于英國的氣候很適合杜鵑花的栽培,加上杜鵑花種類繁多,色彩艷麗,深受英國園林界的歡迎,很快在英國普遍栽培。當(dāng)時英國愛丁堡皇家植物園的負責(zé)人、愛丁堡大學(xué)教授包爾弗認為∶福雷斯特從中國進行的很有價值的園藝植物引進,給英國的園林帶來了革命性的影響。事實的確如此,據(jù)我國杜鵑花科植物專家馮國楣在英國的考察,英國沒有一個庭園不種杜鵑花。國家的、私人的花園栽培杜鵑花不是一兩畝,而是幾公頃到十幾公頃。福雷斯特的引種同時也使愛丁堡植物園成為世界上收種杜鵑花最多的植物園,該園現(xiàn)有我國產(chǎn)的杜鵑花植物300余種。
福雷斯特還引種了大量被稱為我國高山自然名花的另外兩類,即報春花(云南也叫樓臺花,俗稱櫻草)和龍膽。值得一提的是,我國百合科的豹子花雖已為前人記述過,但真正作為栽培引種是由福雷斯特開始的。他在我國西南的云南等地收集到約50種豹子花,引進英國栽培的包括云南豹子花(Nomocharis saluenensis)和豹子花(如今已改名為紫花百合N. souliei)等。
在福雷斯特收集的眾多報春花中,最能體現(xiàn)報春魅力的是1906年采集得的麗江報春(P. forrestii)以及從紫紅花苞里伸展出長達一尺,洋溢芳香的藍花的騰越報春(P. littoniana)。他1904年發(fā)現(xiàn)、1910年引進的華麗龍膽(G. sino-ornata),也是很美麗的一種花,這種花于1912年在愛丁堡和尼斯首次開花。這是他引進的眾多花卉中最好的引進之一,不僅僅是作為一種園林植物,而且也是那些漂亮種類中最出色的之一。他也對美麗馬醉木(Pieris formosa)和一種女貞(Ligustrum ionandrum)特別關(guān)注,認為他們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園林花卉。他還引進一種花大而芳香的忍冬到愛丁堡植物園栽培,而且長得非常好。
正當(dāng)福雷斯特非常專注地在我國云南等地收采杜鵑的時候,1911年,瓦德又受一花木公司的雇用來到我國西南的云南和四川引種花卉。后來他也成功地從我國引進許多觀賞花卉到西方,其中包括大量的杜鵑。后來他又曾多次來華。他引進的觀賞植物主要也是綠絨蒿、杜鵑以及報春等。
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除英國人在云南等地緊鑼密鼓地收集我國的花卉植物外,還有一個美國人在我國西南引回不少杜鵑和其它觀賞植物回去栽培,這個人就是洛克(J. Rock)。他受美國農(nóng)業(yè)部和地理學(xué)會的雇用,曾長期在云南的麗江玉龍雪山下的雪松村等地設(shè)點收集植物。這是一個出身寒門極渴望成名的人。他到云南后,很快發(fā)現(xiàn)那里植物種類非常多,因此想通過在我國西南發(fā)現(xiàn)大量植物新種一舉成名。但由于他去的地方是包括福雷斯特和瓦德等不少西方采集者去過的地方,所以盡管他確曾采集約60000件植物標本送回美國,但新種并不多。后來他又想通過地理發(fā)現(xiàn)成名,并曾報告美國地理學(xué)會說,他發(fā)現(xiàn)貢嘎山高30250英尺(珠穆朗瑪峰是29028英尺),是地球上的最高峰,他的發(fā)現(xiàn)后又被證明是錯的。不過,他終于在研究我國云南麗江納西族的東巴文字方面作出了重要貢獻,在某種程度上達到成名的目的。
洛克不但曾引種我國的木里杜鵑(Rh. muliens)、川藏縐葉報春(P. rockii)和獨花報春(Omphalogramma sp.)等不少觀賞植物,而且還生動地向西方介紹過我國西南豐富的園林植物資源。1924年,他在甘南迭部考察收集,不禁對那里眾多的美妙觀賞植物留下了刻的印象。他寫到:“在我的一生中,從未見到如此綺麗的風(fēng)景。假如《創(chuàng)世紀》的作者到過迭部,那他一定會把亞當(dāng)和夏娃的出生地放在這里。這里有高達二三十米高的蘋果樹,當(dāng)然,這里的蘋果不會引誘夏娃!
西方從我國云南等西南地區(qū)引種的花卉,后來還培育出不少園藝品種。典型的如從我國引去的眾多杜鵑經(jīng)他們的雜交培育,已出現(xiàn)眾多花色、花型各不相同的品種。其中由福雷斯特引進的灰背杜鵑(Rh. hippophaeoides)是很受歡迎的栽培種之一。而以杜鵑(即映山紅Rh. simsii)為主要親本選育出來的新品種,則成為圣誕節(jié)期間非常受歡迎的室內(nèi)花卉。如今杜鵑花已經(jīng)成為世界著名的觀賞花卉之一,品種達8000—10000個,在數(shù)量上據(jù)說僅次于月季。
此外,由福雷斯特從云南引去的怒江茶花,在英國通過雜交培育出著名的威廉姆茶花。山茶花在美國也很受歡迎,由于他們的育種方法先進,美國現(xiàn)在已有各種茶花品種3000多個。20世紀70年代后,美國還進一步引種我國特有的園藝品種和野生種,給茶花的育種提供了新的種質(zhì)資源。
四、美國人對我國北方花木的引種
20世紀上半葉,除英國在我國的云南等地的花卉引種取得突出成就外,美國在我國東部的一些花卉引種影響也很大。1905年,美國人從我國北京郊區(qū)等地引種了大批的單瓣和半重瓣的黃刺玫品種,它們在玫瑰的育種中起著重要作用。因為在此之前,沒有其它開黃花的薔薇屬植物能經(jīng)受新英格蘭的嚴寒的冬天,也沒有那種類型的黃玫瑰能生長在廣闊的北部大草原。而這兩個品種的黃刺玫開花早,花期長,抗旱、耐寒,在嚴酷的條件下生長良好。因此,它們的引進,最終形成在所有寒冷氣候和干旱地區(qū)開花早而且花期長的黃玫瑰,在新英格蘭和北伊利諾斯有大量的栽培。同一時期,美國人還從北京引進粉紅色的芳香月季,這種芳香月季已成為美國溫室月季的重要接穗。由于美國園林界的喜好,加上不斷地從其它國家引進好的品種,如今美國已經(jīng)超過歐洲成為世界上栽培月季最多、育種最先進的地方。
另外,在華北很常見的木本植物花卉猬實被梅耶引進美國后,也很受歡迎,現(xiàn)在也是一種普遍栽培的花木。此外,從我國引去的烏桕、黃連木、合歡等等現(xiàn)在成為美國南部各州廣泛栽培的觀賞樹種。而他們引入的和闐臘樹也成為內(nèi)華達不錯的綠化樹。另外,合歡、楸樹、香椿、梧桐、白蠟、欒樹、楓香、玉蘭、泡桐、垂柳、槐樹、白榆在美國東部和東北部各城市有很多的栽培。我國特產(chǎn)的銀杏和水杉兩種活化石植物,在美國同樣非常受重視,見于各地普遍栽培。中國的樹木確已豐富了美國的庭園。從中國引進的花木種類,在他們的城市綠化和庭園美化中占有重要的地位。
美國人在種植上述我國觀賞樹木的同時,還在栽培育種方面做了一些很突出的工作。特別值得提出的是,由美國農(nóng)業(yè)部于1917年從我國長江流域湖北的荊門等地引進過大量豆梨(Pyrus calleryana),原來是用作培育抗火疫病梨樹育種的。令人意想不到的是,1950年,馬里蘭州格林代爾試驗站的一位園藝工作者以這種豆梨的實生苗為砧木,接上葉子濃密成簇形的豆梨接穗,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種嫁接后的豆梨,既能抗城市的空氣污染,又在一年中的各個季節(jié)都顯得十分美觀。在春夏間,它濃密的花朵和亮綠的葉子構(gòu)成一幅幅令人賞心悅目的圖景;在秋冬時節(jié),那紫紅的樹葉襯托著累累碩果更使它們顯得魅力非凡。經(jīng)美國農(nóng)業(yè)部推廣后,現(xiàn)已成為美國最受歡迎的行道樹種之一。在它出現(xiàn)后的30年間,已先后被種植了30萬株。后來一些樹木育種專家在此基礎(chǔ)上,又培育出更適于小空間栽培的類型。
這里順便提一下,非常注重實際的美國人除了在我國引種觀賞花木之外,還曾從我國大量引種防護林種。尤其是我國北方常見的榆樹 (Ulmus pumila),在美國的環(huán)境改善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 19世紀末,居住在美國北部草原和西南干旱區(qū)的農(nóng)民在進行農(nóng)業(yè)開發(fā)的過程中,由于該地區(qū)氣候干旱、寒冷,土地不但鹽堿化而且風(fēng)蝕嚴重,面臨極大的困難。美國找不到適合這里環(huán)境的栽培作物和防護林種。1907年至1908年間,美國人從我國引去了大量的榆樹和榔榆。1917年,美國農(nóng)業(yè)部發(fā)放出種苗17234株。這批榆在加里福尼亞和北達科他州的一些地方長得異乎尋常地快。美國人迅速意識到榆樹用作防護林的潛在巨大價值,從而大力發(fā)展。使干旱的草原景觀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如今,這種抗旱的榆樹如今廣泛種植在從加拿大到得克薩斯的遼闊地域中,在這茫茫的草原上,抵御著嚴酷的狂風(fēng)。借助這些榆樹防風(fēng)林的巨大防護作用,使長期干旱的草原免除了永久荒漠化的威脅。從1935年到1942年,由伊利諾州林業(yè)部門規(guī)劃,種植了17000英里的榆樹防風(fēng)林帶,以減少風(fēng)蝕,保護土壤資源。美國這些榆樹防風(fēng)林的栽培,有效地改善了當(dāng)?shù)氐沫h(huán)境和景觀,為眾多的農(nóng)民的生計提供了保障。
上述事實表明,我國的花木確實在世界園林和環(huán)境建設(shè)中作出了重大貢獻。隨時間的推移,威爾遜關(guān)于“中國——園林之母”的觀點日益深入人心。當(dāng)今世界,每當(dāng)人們說起栽培植物的起源,首先想起的總是蘇聯(lián)植物地理學(xué)和遺傳學(xué)大師瓦維洛夫(N. I. Vavilov),他對威爾遜的觀點也是十分贊同的。他在“中國栽培植物的新資料和它對蘇維埃育種的重要性”一文中寫到:“毫不夸張地說,有數(shù)以千記的觀賞花木起源于中國,這些花木見于全世界各地的花園,尤其是美國”。20世紀80年代末,英國的一位園林專家指出: 在英國恐怕沒有哪個花園會沒有至少一種以上原產(chǎn)中國的花卉;歐洲和北美大體也存在類似的情況。
同樣值得指出的是,曾在我國西南一帶作過植物收集和引種、并因?qū)懽鳌对谥袊闹参铽C奇》一書而在西方享有聲譽的考克斯(E.H.M. Cox),在20世紀40年代他寫的書中指出:在18世紀末,英倫三島中對中國植物的興趣已在升溫,到19世紀初這類植物的愛好者已經(jīng)出現(xiàn),而且這種人一直或多或少地存在著。事實確實如此,中國的園藝植物一直牽動著英國人的心。自他離開中國后,由于新中國的建立,他一直未能再到夢縈魂繞(從其非常動人的結(jié)束語中不難窺出這點)的中國。但在80年代初,得益于我國的改革開發(fā),他在愛丁堡植物園工作的兒子P.考克斯和其他一些英國的植物學(xué)家,馬上利用與我國合作考察云南大理點蒼山植物的機會,又循著其先輩的足跡,到中國引種杜鵑、薔薇、鐵線蓮、金絲桃等美麗的花卉。同樣的,1980年,美國人也利用中美合作考察湖北神農(nóng)架的機會,再次從我國引種大量的花卉園藝植物。這些都很好地說明了中國作為“園林之母”的永恒魅力。
上面的事實表明,原產(chǎn)我國的眾多園林花卉和觀賞植物,無論是早期頗為西方人青睞并不遺余力地從我國東部引進的菊花和月季,抑或后來威爾遜等從我國西部深山引出的“鴿子樹”和眾多的百合,以及高山名花杜鵑、報春、龍膽乃至茶花等等,都曾不斷地西方乃至世界園林和環(huán)境美化中作出越來越多的貢獻,在世界園林藝術(shù)的發(fā)展中發(fā)揮了舉足輕重的地位。當(dāng)然也給我們留下了許多值得思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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